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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六點，馬來西亞海島清晨的陽光之下，Shakirin起床了。平均每天，Shakirin要派送100-200單，這已經和中國快遞員每天的工作量無異。其他公司的站點離他并不遠，從他們衣服上顯眼的logo，你可以看見來自中國的物流企業(yè)順豐，看見在東南亞發(fā)家但中國人創(chuàng)立的極兔，也有來自大洋彼端的國際物流巨頭DHL……
這只是世界上市值千億的公司，出海計劃里的一個縮影。東南亞被視為10年前的中國，各國的物流公司都瞄準了這一新的增長點。而擁有地理優(yōu)勢的中國企業(yè)，早早就開始了自己的出海之旅。陌生的土地帶來了機遇與挑戰(zhàn)，但大洋之上風波不斷，誰能夠真的走上浪尖，而不是被拍至沙灘，尚未成定局。
01
永不停歇的戰(zhàn)場
2022年下半年，順豐在東南亞的“戰(zhàn)狼計劃”流出，這是一份針對東南亞銷售專職人員的獎懲制度，意圖全面提升銷售人員的業(yè)務戰(zhàn)斗力。同一時間，中通國際小程序也上線了中國至新加坡、馬來西亞等地5條集運航空專線。而今年元旦剛過不久，圓通航空就在寧波新開通兩條東南亞貨運航線，分別落地越南河內和泰國曼谷。
過去5年，東南亞一直是全球電子商務增長最快的地區(qū)之一。根據Bain咨詢預測，2025年東南亞地區(qū)的市場規(guī)模有望超過2000億美元。其中，2025年東南亞地區(qū)本土快遞市場規(guī)模將超410億美元，折合人民幣接近2700億元，電商快遞包裹量超過200億票。在國內爭奪市場多年的物流企業(yè)，終將硝煙彌漫至了東南亞。
本地化物流，意味著要在東南亞搭建起完善的物流網絡。在國內，“四通一達”和順豐等公司均花費了5到10年的時間來搭建自己的基礎設施和物流網絡。盡管已經有了成熟的經驗，但這份“作業(yè)”并不好抄。一方面，東南亞海島眾多，地形復雜，部分地區(qū)基礎設施落后。以印尼為例，印尼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島國家，由17400多個島嶼組成，很多地方需要靠摩托和船只來運輸。而在越南，公路系統總長度約為22.2萬公里，其中僅19%為鋪砌路面，道路狀態(tài)不佳，通行速度緩慢。另一方面，電商發(fā)展迅速，競爭激烈，快速起網意味著不能再走老路。
因此，如何更好地整合資源，在東南亞搭建起自己的物流網絡，是很多企業(yè)出海面臨的第一個難題。而不同的中國企業(yè)，在這一問題上各顯神通。
極兔（J&；TEXPRESS）擁有明顯的先發(fā)優(yōu)勢。極兔成立于2015年，由原OPPO印尼分公司負責人李杰創(chuàng)立。成立之初，極兔主要服務于OPPO產品的配送，此后，李杰借助OPPO的經銷網絡為極兔搭建了運輸鏈，并擴大了業(yè)務范圍。而極兔真正擴大規(guī)模，靠的是與主流電商牢牢綁定。2018年，極兔乘上了Shopee主攻印尼市場的東風，并在之后與Shopee在菲律賓和馬來西亞多國建立合作關系。一開始，極兔多采用自營模式開發(fā)網點，而隨著競爭愈發(fā)激烈，在一些先發(fā)優(yōu)勢沒有那么明顯的國家，比如泰國，極兔開始采取自營結合加盟的方式迅速起網。截止2021年1月，其快遞網絡已經覆蓋印度尼西亞、越南和馬來西亞等13個國家，在多國的市場份額都可以躋身前三。
△圖片來源：極兔速遞微博
如果說極兔在東南亞市場十分強勢，那么這里的“東南亞”前還要加上一個修飾詞“部分”。從總體上來看，國內快遞公司在東南亞的布局大多與當地電商產業(yè)發(fā)展的步伐相一致，但東南亞各國的電商發(fā)展速度略有不同。早期極兔抓住了印尼市場，而百世、圓通和中通則是在極兔尚未布局或者較晚布局的國家發(fā)力。而在這些國家，極兔的優(yōu)勢不再明顯。
2019年，百世國際在泰國起網，這和極兔殺入泰國市場的時間相近。之后，百世陸續(xù)在越南等基礎設施待建立、電商發(fā)展也稍微滯后的國家布局。2020年底，百世國際在泰國和越南的市場份額均已躋身行業(yè)前五。2021年9月，百世更是將自己的國內快遞業(yè)務賣給極兔，專注于發(fā)展自己的國際、快運和供應鏈業(yè)務。
也是在2019年，中通快遞泰國有限公司成立。但與百世強勁發(fā)展本地化物流不同，在國內占據市場份額第一的中通，在泰國和其他幾個東南亞人口大國并沒什么名氣。唯一一個中通率先入場布局并占據優(yōu)勢的國家柬埔寨，人口只有泰國的六分之一。因此，面對激烈的東南亞本地化物流競爭，中通選擇利用國內的資源，在跨境業(yè)務上發(fā)力。據中通國際官微透露，2021年，中通國際跨境冷鏈物流業(yè)務全年護航超過2000噸國內優(yōu)質農產品銷往老撾、柬埔寨等國。
圓通也和中通一樣，默契的避開了印尼這個已經被極兔占據的市場。2019年，圓通國際正式開始越南國際快遞包裹業(yè)務。2022年，圓通正式在菲律賓起網。除了本地化物流之外，圓通也將資源主要集中在跨境業(yè)務上。2017年，圓通出資10.41億港元收購在東亞區(qū)域具有影響力的國際貨運代理商——先達國際物流，自2018年便開通了首條東南亞航線，并與云南國際班列共同開發(fā)中國老撾鐵路貨運市場。
在這些以打“價格戰(zhàn)”和加盟經營方式著稱的快遞公司的混戰(zhàn)中，在國內一直以“品牌”和“服務”為主要發(fā)力點的順豐，顯得與他們稍有不同。其實從2010年，順豐就開始布局東南亞業(yè)務。在其前九年部署中，本地化物流并不是重點?？伤记跋牒?，順豐似乎還是不愿意放棄巨大的東南亞本地物流市場。因此，面對起網較晚這一事實，順豐采取了收購的方式，直接繼承了其他快遞公司已經搭建好的物流網絡。
2021年9月，順豐控股斥資約146億元，收購了泰國名列前茅的嘉里物流（Kerry）51.5%的股份，整個交易的時間跨度大約在7個月左右。國際業(yè)務逐漸成長為順豐的第二增長曲線，2022年前三季度，順豐供應鏈及國際業(yè)務的規(guī)模近700億元，占總收入約三分之一。而2019年，其國際業(yè)務規(guī)模只有28.39億元，在總收入中占比僅2.5%。
02
來自國際、電商自營和本地物流公司的夾擊
在東南亞，中國企業(yè)面臨的是更加激烈的斗爭。除了要和具有相似“打法”的其他中國企業(yè)爭奪市場，還要面對來自其他國際快遞巨頭和本地物流公司的壓力。
Shakirin是NinjaVan（能者物流）的員工，這是一個2014年成立于新加坡的物流公司。自創(chuàng)立以來，就成長迅速。2021年9月，NinjaVan宣布已完成規(guī)模5.78億美元的E輪融資，投資者列表中新增中國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。這也讓NinjaVan一躍成為當年東南亞的新晉獨角獸。
而在泰國，競爭更是愈演愈烈。2017年，泰國本地商業(yè)銀行投資的物流公司FlashExpress成立。雖然成立較晚，目前已經發(fā)展成為泰國前三的快遞服務公司。FlashExpress身后亦有中國資本比如eWTP（阿里巴巴旗下科技與創(chuàng)新基金）、云天使、高榕資本的身影。FlashExpress火速進場，靠著低價打開市場，這和極兔如出一轍。在這些獨角獸的圍攻下，中國物流公司的生存空間也在被擠壓。以被順豐收購的原泰國頭牌——嘉里物流為例，根據2022年中報數據顯示，由于泰國業(yè)務在2021年下半年及2022年上半年陷入價格戰(zhàn)，導致嘉里物流電子商貿和快遞業(yè)務部分下跌，虧損達3.93億港元。
△圖片來源：嘉里物流官網
而除此之外，為了提升消費者的購物體驗，刺激營收，不少電商平臺都加大了對自營物流的投入。Hazirah是Shopee的忠實用戶，這也是馬來西亞近幾年來最火的購物軟件，“ShopeeExpress是Shopee自己提供的物流服務，剛開始消費者不太適應，也有很多差評，但這兩年，他們的服務提升了很多。極兔的優(yōu)勢是他的速度很快，而且能送達一些別的快遞公司送不到的地方。當我們用Shopee購物的時候，默認是ShopeeExpress提供快遞服務，但如果ShopeeExpress送不到我們填的地址，我們可以選擇用極兔?！?/span>
在Shopee推出自己的物流服務ShopeeExpress之前，它一直與極兔在東南亞地區(qū)保持友好的合作關系。2020年，ShopeeExpress開始其在馬來西亞的服務，極兔只能退位變成用戶的第二選擇。除了Shopee以外，成立于2012年的Lazada，是阿里巴巴旗下的東南亞跨境電商品牌，自創(chuàng)立之初就一直加大自營物流資產建設。但Lazada的大部分物流建設花在了倉儲之上，“最后一公里”的配送還是要依賴本地的物流公司。在尚未完全打通全鏈條之前，Lazada選擇與其他背靠阿里資本的物流公司合作。例如在馬來西亞，NinjaVan就是Lazada的合作伙伴，FlashExpress也是依靠Lazada快速崛起。
另外，國際快遞巨頭DHL、UPS、FedEx也已經陸續(xù)擴大其在東南亞的業(yè)務，中國快遞企業(yè)面臨的挑戰(zhàn)更加嚴峻。在東南亞，DHL提供國內標準快遞和跨境包裹服務，以自己高品質的物流服務和國際品牌打開市場。目前在馬來西亞有超過90個站點，在泰國有超過200個站點。盡管日單量不高，但超出同行幾倍的客單價，使得DHL依舊占據了一定的市場份額。其最大的優(yōu)勢之一就是包裹的安全配送。以馬來西亞為例，在極兔和ShopeeExpress都被詬病“暴力分揀”的時候，DHL的口碑遙遙領先。而陷入價格戰(zhàn)的順豐，顯然難以保持其在國內的口碑。因此，當人們選擇寄送較為昂貴的貨物時，這些老牌國際快遞巨頭就會走入他們的視線。
03
跨境電商能否帶來新的希望？
“Shopee上一般會有馬來西亞、中國和印尼商家的貨，中國的貨會更便宜一些，但是時間會比較久，大概要等兩個星期。我有的時候也會買中國的產品，但如果我對價格沒那么在意，我還是會選擇買本地商家的產品”，Hazirah在描述她的購物經歷時這么說到。Shakirin也表示，自己每天要送的快遞，超過7成是本地商家的貨，其余的大部分來自中國或者其他亞洲地區(qū)。“極兔在印尼隨處可見，但想要用極兔從國內往印尼寄東西還是有點麻煩”，在印尼居住的中國人也苦于國際包裹之慢。
有著諸多利好政策支持的跨境電商一直被視為藍海產業(yè)，疫情更是將其推向了投資者的眼前?？啥嗄陙恚缇畴娚虆s依舊受制于物流時效之慢的問題，其潛力尚未被充分挖掘。因此，除了在東南亞各國進行本地化物流的競爭之外，通達系和順豐也重點發(fā)展跨境空運及海運貨物運輸。依賴跨境電商平臺，為跨境包裹服務。而為了解決快遞時效的痛點，全貨機成為了諸多快遞公司的投入方向。
收購了嘉里物流的順豐，在空網布局上具有明顯優(yōu)勢。2022年7月，順豐投運鄂州花湖機場轉運中心，是亞洲第一座專業(yè)貨運機場，讓順豐的時效件覆蓋更廣。截止到2022年9月，其貨機機隊規(guī)模達到75架。而圓通也在積極部署，僅2022年，圓通就買下了7架飛機，并在年底將圓通集團改名為“圓通國際”。今年初，圓通又成立了一家航空公司，公司名為圓通航空有限公司，其決心可見一斑。
△圖片來源：順豐集團微博
而極兔主要通過業(yè)務合作的方式打開航空貨運的市場。2021年3月，極兔在印尼部署了自己的第一家航空貨運飛機，之后又開始了業(yè)務性的擴展。2022年8月5日，極兔與海航貨運有限公司正式簽署了戰(zhàn)略合作框架協議，宣布雙方將在全球范圍內開展航空物流領域的合作。
可盡管如此，目前并沒有形成一家與中國商貿匹配、具有全球遞達能力的中國快遞企業(yè)。通達系策略性地專注于跨境物流，而在本地化物流強勢的極兔則在跨境空運和海運上采取業(yè)務合作，一個能夠打通全線條的物流公司尚未出現。
在這樣的局勢之下，中國快遞企業(yè)要與國際快遞巨頭直接對決，首當其沖的就是差異巨大的航空貨運資源。即使在中國，中國國際快遞市場近70%市場份額被美國FedEx、UPS及DHL三巨頭占據，而相同的故事在東南亞上演。FedEx有超過650架貨機，2022年宣布了在泰國新增航班，以及在柬埔寨新開航線的決定。而另一個快遞巨頭DHL擁有198輛貨機。2021年，DHL就宣布將提供從香港樞紐飛往越南和馬來西亞的特殊貨運航班，以滿足日益增長的電子商務需求。
2022年9月，拼多多大張旗鼓地出海美國。3月6日，上證報記者從拼多多內部獲悉，其跨境電商業(yè)務將于3月13日正式進入澳大利亞、新西蘭?？缇畴娚痰氖袌鲆琅f在發(fā)展。在國內，極兔通過與拼多多的深度綁定迅速起家。因此，在拼多多出海美國之時，極兔適時推出了極兔旺寶，提供中美跨境包裹服務，想要復刻之前的成功合作?？砂肽赀^去，水花不大。目前，拼多多在美國的尾程物流依賴的依舊是本地物流公司，如USPS和FedEx等。中國企業(yè)尚可以在東南亞布置自己的物流網絡，可在東南亞之外更廣袤的國際市場上，此舉困難重重。
在未來，面對復雜的國際市場，對中國企業(yè)而言，贏家通吃的局面并不太可能出現。但各自為戰(zhàn)的結果，就是利益的損耗。目前，中國物流企業(yè)有些發(fā)力本地化網絡，有些聚焦跨境業(yè)務，在全鏈條上的合作，“鼓勵企業(yè)整合資源，在通道網絡、貨物組織、航空運力等方面共建共享”，或許是一條可能的路徑。
